奥数：从现实的蛮横到理想的示范与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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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数：从现实的蛮横到理想的示范与占领
弓长张 / 文

三年级的时候，妻子在社科院附近给儿子找了一个奥数补习班：“很快娃娃就面临小升初，不学奥数到时根本做不起各个学校的题”，妻子说的是实话，女儿小学毕业，参加过本地两所民办名校的考试，两所学校在划定录取分数线的时候，既看语数两科的总分、还要求数学不能低于多少，而数学考试的内容一大半都是奥数。

更过分的是：奥华赛一二等奖的获得者人家根本不用参加各个学校的选拔考试就已经有书读了，并且是名校的尖子班、实验班，甚至还有奖学金。

形势比人强。现实留给家长和娃娃的已经不是学不学奥数的选项，而是找谁学、每周上多少课的问题。至于孩子适不适合、喜不喜欢奥数倒还成了个其次的问题。

在社科院开班的H老师一直不愿意说出自己供职的学校，但肯定是成都某一所所谓名校的数学老师、并且深谙孩子们的兴奋点在哪儿：每节课，他手上都拿了一摞1元钞票，每到演算和提问环节，前几个做对的学生，他都会根据问题的难易程度设置和给予不同金额的即时奖励。

课堂被瞬间激活，奥数课成了孩子们挣钱的生意场，每次下课，孩子们最得意的就是自己今天又挣了多少。当然，H老师的课也上得很精彩，他让干瘪的数学推导和公式变得鲜活，听他上数学课说得上是种享受。

儿子很快喜欢上了H老师的课，从跨进H老的教室起，这几乎就是一种必然：H老懂数学、会组织课堂、孩子们又能挣钱。看着儿子兴奋的表情，我想这样也不错，一周一次奥数课，2小时，回家整理复习笔记、抽空做练习，对娃娃的影响还不是最大。

这样的时光持续了两年，两年中，孩子周末上一次奥数、两次围棋、加上四年级的时候开始的一次乒乓，孩子的周末已经安排得很满。

稍后，妻子征得儿子同意，增加了周一和周四放学后的英语课，英语不学不行，尤其男孩子，错过了语言学习的最佳时期，未来会学得比较困难。

然而，随着五年级的到来，孩子应该准备参加华奥赛了，能得奖是好事，不能得奖也先见识见识好为来年做准备。不过，H老师说：“要想奥华赛得奖，必须还要报其他的机构的课”，妻子回来和我商量，我不乐意，于是就这样拖了下来。

很快就是华赛预赛，儿子进了决赛。遗憾的是：儿子的华赛决赛成绩很不理想。与此相对应的是，儿子班上有几个在学而思补习的同学却都得了奖。

很快又是奥赛预赛，H老的补习班不是具有报名权的机构，妻子找了个机构去给儿子报了名。根据赛制，奥赛组委会将进决赛的人员比例下放到各个机构，由各个机构自行组织考试和选拔，儿子150的总分考了100分，进了决赛。这时妻子才告诉我：报名时在正常的报名费之外、她多交了150元给儿子提前买了个进“决赛”的名额，双保险。

接下来很快就将是决赛，妻子忙了几天，在城南找了个机构、还带上我去看了，“6次课，每次150”，缴费还在其次，关键是时间：培训机构的6次课都安排在周末，周五晚上一次、周日上午一次、每次3小时。

孩子现有周末的安排是：周五晚上围棋，周六上午乒乓、下午围棋、晚上奥数；周日上午把瞌睡睡到自然醒、下午作业及奥数作业、晚上约小朋友一块玩玩。

“夏季升段赛还有段时间、周五晚上的围棋课，可以先改为奥数冲刺；星期六上午的乒乓可以暂停；周日本来没课，影响不大”。

妻子见我还在犹豫、面带不悦地问：“学不学嘛、考不考嘛？”只有咬牙：“好嘛，报”。

接下来的三周，儿子的作息变成了这样：周一到周五，学校上课，其间周一、周四放学后到培训机构补习外语、周五放学直接到冲刺班上奥数接近22点到家；周六上午作业，午后去棋校，棋校17点下课、然后赶往H老的奥数班，21点到家；周日7:40起床，8:30出门、9:00—11:30奥数冲刺班上课。

整个冲刺期间，妻子负责接送、饮食和检查作业，我只做了一件事：周日早晨8:30之前赶到冲刺班给儿子占个好位置，以便让儿子多睡一会儿，赶在9点到达即可。

儿子越来越疲惫。晚上回家喊饿、吃点东西还没来得及消化、马上又要睡觉，儿子动不动就喊胃难受、恶心，于是又只有喊儿子穿衣、下床、在屋内走动。

培训机构还嫌不够，奥赛决赛前一天是周六，临时通知加课半天、押题，评讲。儿子累得不行，趴在桌子上、后半节课基本没听。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老师要求家长和孩子回家无论如何要把今天的15道题搞懂，对于那道家长都喊没听懂的几何题，老师说：记住各个图形的倍数关系、一定要记住。

回家，吃完午饭，儿子说明天的决赛他不想去考了:“今天的15道题，我只做对了2道；之前的几套历年真题，第一次考了40分、第二次50分、第三次70分，都得不了奖。”

午饭后，和儿子散步，告诉儿子我们才五年级，重点是明年,现在是练兵、机会难得；再说准备了这么久，不能说不考就不考，男孩子做事不能这样；最后告诉儿子：你不比班上华赛得奖的同学差，他们有的长期一周上2次奥数课，而你只上了一次......

散步只是在小区里转了一圈，儿子说疲倦，和妻子商量下午的围棋暂停，拉上儿子睡午觉，从来很少在周末睡午觉的儿子很快就睡着了。我也睡着了。一直到17点过，妻子来喊我们起床“要去H老那里上奥数了”。

晚上，从H老的奥数班回来，儿子告诉我他挣了5块钱。儿子又部分找回了自信，他拿出了白天冲刺班老师留的押题单，开始解题......

第二天：走出奥赛考场的儿子，看上去还行，他把自己每道题的答案都抄了出来，15道题对了10道，遗憾的是最后一道最后一步错了：“105分，看来三等奖没多大问题”，儿子和昨天判如两人，他甚至在向往会不会得个二等奖？

问到具体的考题，儿子说“几何题和老师昨天要求记住倍数关系的那道题一模一样，遗憾的是没有记住；最后那道放停水和昨天复习的那道青蛙跳井差不多，可惜走出考场才想起”......

没几天，媒体曝出稍前进行的华赛其组织者也是参与者并提前大量泄题的丑闻。想起奥赛“冲刺班”的最后一节加课，其实奥赛也不是那么干净的。

不过，我们已经没有闲心去关心奥华赛是否干净和公平了，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到哪家机构去上奥数?

首先要考虑的：应该还是盛世英才和学而思这样的机构，他们本身就是华奥赛的组织者，近水楼台先得月，7、80%以上的一等奖获得者都来自与这几个机构是不争的事实。

被“产业化”的教育在此呈现出种种乱象，一些机构，无论红的、黑的，凡是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了：生源、教学、竞赛，这其中的每一个环节，这些机构都在控制。走笔至此，突然想到一个词：“有组织犯罪”——黑社会的定义就是这个——教育环境的黑社会化在一些局部和区域正在成为一种事实。这棵树上将要结出的果子令人忧心。

想起一个侄女：她正在西华师范大学数学系就读，她之所以要读数学系，就是为了毕业后做一个数学老师：校内有稳定的职业、校外有赚钱的生意。她们家有个亲戚，实外西区的数学老师，这些年教奥数房子都买了好几套。

从现实的蛮横到理想的示范与占领——我不得不为这样的教育点赞：这里有全世界最强大的奥数，就像中国经济有强大的房地产一样。

至于最终可能留下的、是宫殿还是瓦砾，鬼才知道。
                           2017.4.19-5.1

注：本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不代表公号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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